火焰在宅子各處燃燒。行跡匆忙的仆人和侍女們不是在來回走動搬水救火,防止火勢蔓延,就是在著急地逃跑。在這兵荒馬亂的狀況下,院子裡一個穿著和服的黑髮少年,卻在原地呆呆地站著不動,似乎在等待著什麼。一個紅髮女孩揹著包裹翻過院牆,像隻輕巧的小鳥一樣無聲落地。她目標明確,直直向少年走去。“修治,跟我走吧,東西我都準備好了。”雖然未曾問過太宰的意願,真夜卻鎮定自若,靜靜等待著少年的答案。因為不斷供應給她的極端...-
真夜看似不抱希望地懇求道:
“太宰,港口Mafia不是什麼好地方,那裡不適合你,可以先不加入嗎?”
太宰低低地說:“真夜,我從來不是什麼好人。”
他躊躇了一下,鼓起勇氣問:“即使是這樣,你還要做我的朋友嗎?”
真夜麵上露出被刺痛的表情。僅存的耐心即將消耗殆儘,但還是壓抑著情緒說:
“我說過不管怎樣,我都會是你永遠的朋友。”
“做什麼樣的人是你的自由,我也不會伸太長手去管這管那的。”
“可是,要是我想你管我呢?”太宰像是被激怒般抬起頭說。
“我不喜歡你口中的自由,就是因為這個我不能去問你以前的事,也不能去主動參與關於你的事。”
他垂下眸來,無力的扯了下嘴角,但是完全笑不出來。
隻好繃緊著臉接著說:
“你真的需要我嗎?我們兩個現在走的完全不是一條路。
等到黑手黨的事找上門來,真夜想走的話我是無法阻止的,再這樣下去你一定會拋下我。”
他自暴自棄地一口氣說出,這些不知道在心裡盤旋了多久的話,然後像是不想麵對迴應般用手掩著臉。
光是說出這種話,就已經耗光了他全部的勇氣。
如同死亡一般的靜默充斥在兩人之間。
隻有他自己忐忑不安的心跳聲如警鈴一般,提醒著他說出了無可挽回的話。
——這次,你還會縱容我嗎?
麵對突然爆發的太宰,真夜一時失語。
她感覺到少年的心在她一次次對他經曆的視若無睹,已經接近快要崩潰的破碎。
係統提示太宰的極端情緒值在不斷提高,可她現在卻無暇注意這些。
因為她知道這是個等待已久的機會,必須好好把握住,錯過就不可再來。
她繞過餐桌,走到低著頭用手緊緊蓋住臉的少年麵前。
然後緩緩拉下他的手,露出被掩蓋的麵無血色的臉,蹲下來靜靜地望著他。
他鳶色的眼睛因為微弱的水光變得濕潤,暗沉沉的,既彷徨又無措,彷彿再溫和的話語也能戳痛他的心一樣。
那個被深藏的一直在哭著的孩子,又出現在她的麵前。
“太宰,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追尋生命的意義,即使是在黑手黨裡。”
“可是,你這麼難過是因為我冇有好好地注視著你嗎?”
“單純的一直陪伴,是滿足不了你的,對嗎?”
太宰的嘴唇微微顫抖,冇有說話,像是宕機的電腦一樣不再響應。
真夜的表情異常溫柔,充滿耐心地循循善誘道:
“你想要我主動去靠近你,即使是你不想說的話,你也想要我去問。”
“即使是你想逃跑,你也想要我去抓住。”
太宰的手指動了一下,彷彿想抓住什麼,又彷彿想原地逃走。
於是她湊過去貼著他的臉,對著他的耳畔輕柔地說:
“太宰,你想要的是這樣的我嗎?”
太宰還是一言不發,白皙的臉卻迅速紅了起來,連耳朵都變得通紅。
但他卻悄悄抬起手,把半蹲在他跟前的少女抱緊,如同對她無聲的迴應。
每次真夜直白的話語,都像是對他心靈的拷問一樣,令他格外混亂。
讓他想當場逃離又不能,彷彿被什麼強製釘在地上動彈不得。
——不、不要再說了...
真夜落在他臉上的手,慢慢下滑到他修長的脖頸,拇指稍稍用力放在他喉結上,微癢的感覺讓他不自覺吞了口水。
她感受著手指下滑動的喉結,繼續輕輕說:“告訴我,太宰。”
耳邊傳來的話語,彷彿是女巫遞來的誘人的毒蘋果。
太宰環在真夜腰間的手收緊,像是逃避的鴕鳥一樣,把頭埋在真夜的肩上不再去看她的臉。
久久才傳來一聲,輕的不能再輕的“嗯”表示肯定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真夜用更加柔軟的聲音,迴應了他的期望。
在花費了這麼多心思後,這隻流浪貓終於自願為她戴上項圈了。
她想要的可從來不是他自由的墜入黑暗啊。
一直掛在嘴邊的所謂自由,也不過是包裝華麗的玻璃罷了,根本填補不了他空洞的心。
她知道,太宰就像是赤身**在冰雪世界行走的人,需要的從來不是行走在這世間的自由。
而是能讓他冷到徹骨的心,感到一絲溫暖的存在。
因為對他來說,這腐朽的世界到哪一邊都一樣醜陋。
但是絕不能自顧自地走到他麵前,給他披上衣服。
要耐心等待,直到他自己忍無可忍發出求救的訊號,才能無顧忌的去抱住他給予溫暖,讓他安心地接受彆人的饋贈。
自那開始,太宰就不放過任何可以和真夜待一起的機會。
也不是隨時隨地粘在一塊,更多時候是他一個人在角落靜靜地坐著,或是在讀書,或是在玩遊戲,也不去乾擾真夜手頭的工作。
就像一隻貓找個舒適的地方窩在主人附近,觀察著主人的一舉一動。
待到真夜離開電腦休息時,他就自覺粘過來要抱抱。
然後舒舒服服地窩在她懷裡繼續做之前的事情,乖巧的不可思議。
真夜知道,這隻自願戴上項圈的貓終於認可了主人的存在。
而且,她其實在那次談話,並冇有正麵回答太宰對她過去的探究。
以他的聰慧和敏銳,自然明白她的潛台詞,所以他選擇以自己的方式來瞭解和親近現在的她。
*
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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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天週末,太宰趁著真夜休息的時候提議要和她下圍棋,因為他留意到真夜買了一副圍棋卻從來冇有使用過。
“下圍棋嗎?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真夜對這個提議有些意外,不過還是點頭同意了。
在棋局開始的那一瞬間,氣氛似乎就有些改變了。
原來對什麼都一副懶洋洋提不起興趣樣子的真夜,在這時彷彿變了個人。
漫不經心的模樣如麵具外殼剝落。
執起棋子之時,她身上凜然又夾雜著侵略性的氣息鋪麵而來,整個人氣質驟然一變。
一小時後,
“...我認輸。”太宰看著己方白棋已陷死局,就乾脆利落地認輸了。
但他的心情還是很愉悅。
果然,下棋這一招用的很好。
他好像也從這縫隙中窺視到真夜未展露出來的一角了。
她下棋時,展現的是讓對手非常不舒服的貼身肉搏式棋風。
善於將棋局導入複雜形勢,輔以其強大的心理戰能力,使其在勝負的關鍵階段往往能出人意料。
他雖然在那個家族生活的時期,也被安排的老師教過圍棋,但也隻是到能勉強和她對弈的程度罷了。
“真夜,下棋的時候似乎變了個人一樣...”太宰幽幽的抱怨道。
“是嗎?可能是因為曾經有個朋友十分癡迷軍儀棋,有段時期她很熱衷教我,結果冇想到最後我跑去學圍棋了。”
似乎是想起來什麼,真夜勾起一抹懷唸的微笑。
“軍儀棋?”太宰思索了一會也冇有從腦海中找到這種棋類。
“不知道也很正常,不是什麼大眾的類型。”真夜無所謂的說。
“那為什麼會去學圍棋而不是軍儀棋呢?”太宰問。
“因為想學的時候,她已經死了。所以一切都不重要了。”真夜淡淡的說。
說謊,如果不重要的話又怎麼會去學圍棋呢?
太宰心想,這一定是真夜為數不多能放在心上的朋友,因為這是她第一次提及過去認識的人。
但就連她也被拋在了真夜的身後,彷彿對現在的真夜毫無影響。
可是以她的實力,除了在家裡和他相處時,其他時候根本捕捉不到任何活動的痕跡。
探究過去的與她的聯絡行不通的話,那現在呢?
“那真夜現在在學校有交到朋友嗎?”太宰突然問。
“現在的話還不是合適的時機。”真夜意味深長的說。
“這個時候交朋友最好還是要實力好點的吧,不然很容易就死掉。”
是因為他真夜纔不敢和普通人交朋友,太宰很清楚這個答案。
真夜的實力絕對可以自保。
但是是經常出現在他身邊的人,稍不謹慎就會被誤認為有拿來威脅他的價值。
而她無法確認在被捲入災難時,她的朋友也可以安然無恙。
隻要真夜願意,她可以獲得任何人的喜歡,但她還是選擇了自己這種糟糕的傢夥。
可是就算這樣,真夜也會待在他身邊,想到這太宰忍不住產生了卑劣的竊喜。
但更大的擔憂又浮現出來。
像真夜這樣冇有和彆人建立聯絡的無根之人,他真的能抓住嗎?
像他這種人,真的足以讓她留戀嗎?
如果讓她看到了自己不堪的真正麵目後,一定會離開的吧...
“太宰,不要害怕。”
似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安,真夜溫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。
——好冷啊、想要更溫暖的東西...
“...抱我。”低的不可再低的聲音在他嘴裡傳出,但他卻知道她會聽到。
果然下一秒,真夜就迴應了他的期待。
她總是能準確感受到他的心中所想,並且妥帖的做好最佳安排。
而這一點讓他痛苦得想要瑟瑟發抖的同時,也讓他甜蜜的如同墜入天堂。
就讓他貪心的再占有這束光再久一點吧,哪怕下一秒就要為此下地獄。
太宰這麼想著,然後便放下全身的力氣,投入她溫暖的懷抱。
在太宰聽到她的回答不再吭聲後,真夜便知道太宰又要開始胡思亂想了。
而確鑿的證據下一秒就送上門來,係統提示太宰的極端情緒值又在升高。
這次她可不是故意的呀,隻是想起故人之後,說話有點直白而已...真夜有點心虛的想。
上天給太宰一個聰明絕頂的腦袋的同時,像是開玩笑一樣,也給了他無比敏感纖細的心靈。
所以在能早早看到彆人看不到的情況時,他便不可避免的滑入了悲觀的深淵。
不過這次貓咪終於學會了,在不安時主動向主人撒嬌,雖然隻敢試探性的伸出爪爪。
真夜稍稍用力,讓太宰的身體向她的方向倒來。
下一秒,他就像失去所有力氣般,順從的投進她的懷抱,整個身子都軟軟的趴在她身上。
——這樣搞得身體接觸後不頭疼的是他,而不是我一樣。真像得了擁抱依賴症啊...
真夜在心裡這麼嘀咕著,試探性的把右手放在太宰的後頸,拇指緩緩摩挲著他白皙的脖頸。
左手環過他的腰間,讓他整個人都被包圍在她的氣息中。
“拜托,再多點...”像歎息一樣的微弱聲音在她耳邊傳來。
什麼再多點?
真夜心想,然後試著把左手輕輕放在他背後順著脊椎骨往下滑動。
“呼...”太宰發出了近乎享受的聲音,就像貓咪被主人按摩著最舒服的地方一樣。
聽著少年黏糊糊的聲音,真夜的心彷彿貓抓一樣癢癢的。
然後她又感受到他軟軟的臉頰在輕輕地蹭著她的側臉,一下又一下。
——就像是打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一樣...
真夜悲傷的這麼想著,感覺自己的自製力在被嚴重挑戰中。
然後她深吸了一口氣,壓住所有不該有的想法。
——要不行了,再被這樣誘惑下去的話...
-性集合,也就是說脫離真實去談抽象,就會陷入虛無主義,要自己去感受啊。”真夜的聲音突然在他腦海裡響起。可是真夜,為什麼到了外麵的世界,生活還是那麼無趣呢?真夜、真夜、真夜...不知不覺,他的腦海裡又充斥著這個名字,彷彿深陷於淤泥的心又往上飄了起來。想起她對自己溫柔縱容的樣子,想起她拉著自己到處惡作劇的日子,想起自己在她懷裡時感受到的柔軟溫潤的肌膚...真恐怖啊...想到這他不禁打了個冷顫,總是能洞察...